第五节(1 / 2)

迷情毒案 孔萨利克 24412 字 2020-12-04

玛利卡答道:“我爱他,他是个勤劳的人。《乡+村+小+说+网 手#机*阅#读 》”

“看得出来!往后怎么办?”

“我和他结婚。”

他们果真结了婚。在人们笃信天主教的沃沃明,孩子必须有合法的父亲。无论孩子的肤色是白的、黑的或是黄的,他总是上帝的馈赠。而当宋华丁接受天主教信仰后,沃沃明人更是完全改变了对他的看法,一位基督教兄弟永远是受欢迎的。

然而,正如我们所知,生活中必定会有牺牲。

玛利卡怀胎6月时流产了:她从四米高的木材库的顶层滑了下来,摔在一堆木板上。事情很蹊跷,据玛利卡说,她突然感到头晕,接着就掉了下来,她本人未受伤,但孩子夭折了,不得不取出来。

宋华丁为死去的儿子设了一个牌位——十字架加上琴斯托霍瓦黑色圣母像①。这也使整个沃沃明的居民更加同情宋华丁。

①琴斯托霍瓦是波兰南部一地名,该地的一圣母像因显灵而闻名。

命运的残酷还不止于此:半年以后,祖兰斯基被卷进了立式锯木机锯成两半。这种事故经常发生在旧式的锯木厂里,只不过多半是锯掉一只手或一条胳臂,而祖兰斯基则是一命呜呼了。

宋华丁为老丈人也设了一个牌位,只是蜡烛后面不是黑色圣母的灵像,而是死者的遗照。警察经过调查确认,事故原因是粗心大意和保护设施过于陈旧。宋华丁吸取教训,马上换了新机器。他现在成了锯木厂的老板,不想再让玛利卡生第二个孩子,而愿意过无忧无虑的日子。

有一天,他接到一个电话,这个电话使他走上了另一条生活道路。

对方用越南话说:“你后天去柏林!”

宋华丁顿时傻了,他用波兰话问:“你是谁?”

对方不理这个茬,而是接着说:“你住在‘光辉旅馆’,门房会给你一封信,你就照着信上说的做,明白了吧?”

宋华丁从来不是胆小鬼。他的经历告诉他,无论如何要反抗,生活就是搏斗。

他说:“你们知道什么是屁股吧?你们可以来舔我的屁股!”

“你的屁股一钱不值。”对方无动于衷,毫无气愤的迹象,“重要的是你的脑袋。”

这句话宋华丁立即听懂了,没有什么再好问的了。

他重复说:“后天去柏林,住‘光辉旅馆’,信上都写着了。可你们怎么知道我的?”

“凡是能为我们工作的同胞,我们都知道。”

“这么说,这是工作喽?”

“一件容易的工作。”

“别人不能干吗?”

“就是要你干!这还用问吗?”

“柏林我不熟。”

“你也不必多呆,干完工作后马上回波兰。给你1,000美元,我们等着你,宋华丁。”

电话打完了。宋华丁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当年越共兵临西贡城下的恐怖感。他不愿再次逃亡,他现在生活有保障,拥有一家锯木厂,一所大住宅,受到沃沃明人的尊敬,他不愿放弃这一切。

他想,等着瞧吧,看看要我在柏林干些什么,反正我什么事都能干,拿个千把美元也值。

只是“要他脑袋”这句话他不爱听,这预兆着一件不同寻常的工作。

宋华丁头一次找了个借口,搪塞了他为什么要去柏林。玛利卡也不多问。争取订货,甚至外国的订货,是理所当然的,应该为之感到骄傲的。她丈夫是个精明的生意人,她父亲若是地下有灵,定会大大夸奖自己的女婿。

两天以后,柏林的一个散步者在运河边上的灌木丛里发现一具尸体。柏林警察的凶杀案组习以为常地受理这一新的案件。

结论是:切断喉咙致死,不是谋财害命,死者身上有钱包、钱和证件,是个非法呆在柏林的俄国人。

警方一名负责人说:“这是第五个了。证件当然是假的,死者身份不明,典型的黑手党凶杀案,又多了一份死档案,真要命!照这么下去,用不了多久柏林就要成为欧洲的犯罪大都会。我们有什么办法呢?毫无办法。那些职业杀手不留任何踪迹,来了,把人杀了,又走了。很快就会形成一个犯罪大三角:莫斯科——巴勒莫——柏林。”

第三天宋华丁就回到了沃沃明。他头一次把500美元锁进了保险柜。玛利卡问他时,他只是说,国际木材交易很不好做,这次没有争取到柏林的订货,但对方答应今后进一步联系。

其实,柏林的生意很好做。在旅馆门房交给宋华丁的信里面什么都写清楚了:姓名,地点,时间,照片,完事后立即全部销毁,去火车站,从一个行李保管柜里取1,000美元。赚钱就这么简单。

宋华丁在回家的路上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自己新的处境。他知道,第一次任务完成以后跟着会有第二次、第三次以至更多的任务。他这次在柏林成了为一个集团执行命令的人,对这个集团他不见其貌,只闻其声——越南的家乡话。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:他们怎么会知道我?知道我在沃沃明,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?难道我在去波兰的途中留下了什么踪迹吗?我做错了什么事吗?

宋华丁在观望,等候新的电话,期待有什么蛛丝马迹能让他对他的委托人有所了解。然而这是一种愚蠢的希望。

对方又来了五次电话,每次都是同样的模式:地点、时间、旅馆里有信,火车站行李保管柜里有美元。

宋华丁去了科隆、阿姆斯特丹、巴黎、法兰克福,最后一次是慕尼黑。

他有一次自我解嘲地说,我就是这样了解欧洲的,而且还享受优厚的报酬。

宋华丁!这个人对什么事都能习以为常,就是对轻而易举的杀人方式也能习以为常。

10天的时间足以让人10次进天堂或10次下地狱。

对罗伯特来说,两者兼而有之。夜晚是地狱,乌丽克去托斯卡纳酒吧上班,罗伯特一人呆在屋里,看电视,喝啤酒,抚摸小猫罗莉。有时他还对猫说话,说他如何爱着乌丽克,一想起她在站酒台,人人都能看见她那几乎是的胸脯,他就心如刀割。

每当半夜3点左右乌丽克回家时,他开始进天堂了。她匆匆洗个淋浴,就钻进罗伯特的被窝,像一个寻找温馨的孩子紧挨着他睡下。罗伯特用手臂枕着她的脖子,吻她闭着的眼睛,然后在她体肤的芳香中重新入睡。

到了早上,一般是9点左右,天堂的门为罗伯特敞开了。这时乌丽克已经睡醒,蹬掉被子,伸手去摸罗伯特的身体,对他说:

“你瞧镜子里,这两个人在干什么……”

接着是狂欢纵欲,天塌地陷,镜子里折射出魔鬼舞般的场面,两个人的肉体上下翻滚……

在“课余”休息时间,乌丽克抽烟,喝桔子汁,有时也喝一杯加伏特加的可乐,躺着向罗伯特喷出烟雾。

有一次她慢悠悠地说:“我想,我可能会爱你。”

他支起上半身,吻着她的胸脯说:“‘可能’不等于‘就是’。”

“你老是这么说,你根本不了解我。”

“有什么好了解的。我们是从零开始,打这以后我对你了解够多的了。”

“鲍伯,我是个坏人。”

“你是个迷人精。”

“你只熟悉我的身体,可以说身体只是个物质的东西,它并不是人的全部。”她掐灭了烟,喝了口伏特加可乐,坐了起来。忽然她发现镜子里的她很丑,蓬乱汗渍的头发,憔悴疲惫的脸庞。天哪!她想,我才33岁,就成了老太婆了!我不能有个19岁的相好!她几乎是命令式地说:“看着我!”

“我不正看着你吗?”

“你看见什么了?”

“一位仙女。”

“不会是个坏仙女吧?”

“对我来说,你永远是阳光,没有你就没有生活。”

“这话听起来挺俗的。”

“有比描绘一场日落更俗气的吗?可日落是真实的。你听过马克斯·布鲁赫的小提琴协奏曲吗?许多人说这部作品相当俗。但当你闭上眼睛听它的时候,你会被飘逸而甜美的乐声所陶醉。你会说,写出这么好的音乐的人必定是处在无限的热恋之中。”

“我没有听过这个曲子。”乌丽克从床上站起来,裸身在屋里走动,却避免照镜子。她梳了梳头,拿起一件透明的晨衣,忽然问罗伯特:“你想不想赚钱?赚大钱?”

罗伯特笑了:“谁不想赚钱?钱就洒在街上不成?”

“可以这么说,钱真的是洒在街上。”

“告诉我在哪儿,我一向喜欢捡蘑菇……到街上捡钱我肯定也会。”

“我是当真的,鲍伯。”她坐到床沿上,用被子盖住罗伯特的下身,这无疑是一种无言的要求:“课”结束了。“我除了在酒吧工作以外,还找了另一份活儿。”

“另一份活儿,什么时候开始的?”

“两周以前。”

“这么大的事,你随便一说就完了?也是夜里干的吗?”

“到目前还是,但我要把它变成我的主要工作,以后酒吧的事就不干了。”

“这太好了。”罗伯特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,因为乌丽克要脱离酒吧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了,不会再有喝醉了的男人来骚扰她,不会再有人把钞票塞进她的胸口。这是走向新的未来的第一步吗?她终于要给自己迄今的生活打上句号了吗?

罗伯特问:“是什么工作?”

“我承担了一项代理业务……”

“代理?你给我解释解释。”

“我正在建立一套搞销售的组织,推销一种名牌产品,先在慕尼黑,然后在整个巴伐利亚。”她站起来,脱去晨衣,走进浴室。罗伯特本想跟进去,和她一起淋浴,但被她推却了。她这会儿没有兴趣。“是一种很受人欢迎的时髦商品,在美国,在荷兰,在奥地利,在法国,包括在柏林都很畅销。慕尼黑也在卖,但缺乏一套严密的组织,迄今为止只有分散的零售。我要把这桩生意集中起来,控制市场。”

她开始淋浴,但把浴室的门敞开着,好继续说话。

“一开始会很吃力,鲍伯,要争夺顾客,得既坚强又聪敏,学会拳击,否则就竞争不过别人。我想,你能帮我的忙。”

罗伯特愉快地说:“我从未学过拳击。你推销的东西看来是一种走俏商品,不会是洗涤剂吧?”

她从浴室里走出来,罗伯特用一块大浴巾把她裹住,替她擦干。他顺势双手握住她的,被她打掉了。

“别这样!”她的口气很生硬,这是罗伯特以前不曾听到过的。“我们说正经的,能赚一大笔钱,包括你在内。”

“钱?就洒在地上?不就是卖清洁剂嘛!”

“别再说傻话了!是一种药品。”

“不可能吧?你做起药品代销来了?”

“这有什么奇怪的?即使我不懂舒曼,不懂布鲁赫,不懂你那个肖邦,我也不是个没有脑筋的人!我推销的是一种极受欢迎的药品。”

“不必上药房买……”

“这样的药有成百种。”

“是治什么病的?”

“治疲倦和无精打采,治忧郁症和减退,治缺乏耐力和精神不集中,有助于整体健康。”

“你把说明书都背出来了。归纳起来说吧,是一种兴奋剂。”

“胡说!这药没有害处,和维生素一样,你知道每天要吃掉几百万粒维生素丸吗?哪儿没有维生素?从果汁、酸奶、冷冻菠菜到鳕鱼,每样东西都标着‘富含维生素’。我推销的是一种新的药品:补脑剂。”

“那你说,我跟这有什么关系?”罗伯特一下严肃起来。他想,这是一种治精神病的药,乌丽克在卖兴奋剂。服用者信以为真,结果强壮起来的不是病患者而是制药者。就连嗜食维生素本身也是有争议的问题,科学家们各执一词。而如今乌丽克居然做起这种有争议的生意来了。

钱就洒在街上……

乌丽克针对罗伯特的问题回答说:“你应该帮我雇用年轻的售货人。”

罗伯特又不得不笑了,从他话里可以听出反对的意思:“我?要我去跟同学们说:听着,你们想要更多的零花钱,就去卖一种古里古怪的药丸吧!”

“你可以把‘古里古怪’这个形容词省掉。这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买卖,成千种药都可以自由出售,从安眠药到静脉药膏……我们不是卖安眠药,而是卖提神药!”

“叫它‘提神素’吧!”

“你这个文化人爱怎么叫就怎么叫。可是你想想,你的同班同学,你的童子军伙伴们都在抱怨零花钱太少。”

“对,我们之中只有两个是百万富翁的儿子。”

“这种状况可以改变。”乌丽克说罢开始穿衣服。这几天慕尼黑正值酷暑季节,啤酒馆老板个个眉开眼笑,通往周围各个湖泊的公路上堵满了汽车。乌丽克穿上一件宽松的衬衫,不戴胸罩,一条三角裤加超短裙,露出一半大腿,光滑的皮肤没有一点皱纹。她问罗伯特:“今天你打算干什么?”

“我想,我们去湖边,租一条帆船,在湖中央抛锚,在阳光底下。”

“你脑子里就没有别的了?”

“你一站在我面前,我就想不到别的了。”

“你今天爱怎么想怎么想吧!我得出去,一个人去,有洽谈。”

“我跟你一块儿去。”

“不行!”她口气很硬,罗伯特傻了。

“为什么?”他眼光带着怀疑。

“我跟几个男人见面,鲍伯,你别吃醋,纯粹是谈业务。”

“是那些做药丸的吗?”

“不,是批发商,满意了吧?”

“不完全满意。”罗伯特跟她走进起居室。他看到她每走一步腰肢都在扭摆,真忍不住要去搂住她。他自从跟她“上课”以来,脑子里想的就是占有她,进入她的躯体,享受感情的爆发。罗伯特知道自己迷上了她,她征服了他的意志。每当他晚上孤单一人看电视等乌丽克回家时,常常自言自语地说:我疯了,我完全疯了……但这是一种美妙而幸福的疯狂,我再也不愿醒过来。也许是一种致命的疯狂,但我已无法摆脱。

罗伯特说:“我不喜欢这种药丸。乌丽克,你别往里掺和。”

她只是耸耸肩,挂上挎包就出门了。他又喊了一句:“你再考虑考虑!”她还是没有反应。这是他俩相处六天以来第一次出现的不和谐。四小时以后乌丽克回来了,一言不发,径自走进厨房,去热她带回的汉堡包和土豆条。

过了好一阵子,在她翻完一本新出的画报以后,才和罗伯特说话。

“你不相信我吗?”

可怕的沉默打破了,罗伯特很开心。他说:“我不相信那种药。拿一盒来让我瞧瞧。”

她犹豫了一下说:“我手头没有,明天给你带一盒来。”

“我倒要尝尝这灵丹妙药。”他没有发现乌丽克惊恐的目光,而是仰头大笑说:“是一种‘智慧丸’吗?我看看,也许对我学数学会有帮助!”

第十个晚上,也就是最后一个晚上,在罗伯特的一再要求下,乌丽克同意让他开车送她去酒吧,然后凌晨3点再去接她。罗伯特在酒吧对面停下车,看着酒吧的客人进进出出,过了一阵妓女们在男人的陪同下出来,坐上出租车或私人汽车走了。

博罗当然注意到了,乌丽克的汽车停在酒吧对面,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男人。他把情况告诉了萨尔瓦多,萨尔瓦多从门窗里望了一眼,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

“乌拉,你还是搞上了这个小家伙?”萨尔瓦多问的时候做了个鬼脸。

“关你屁事!”

“这你就错了。这小子太干净,在床上挺来劲的,下了床可是敏感得很。要是他知道得太多,对我们大家都是个威胁……”

“他不会威胁我们的,他爱我。”

“你真傻到家了!乌拉,你可千万别惹祸。”

第二天晚上,冯·格来欣让乌丽克去他办公室。还来不及等他开口,乌丽克抢在他头里了。

“我知道您要说什么。萨尔瓦多跟您都说了。没错,我有个比我年轻15岁的相好。有什么好反对的?”

“您爱他吗?”

“这么说吧,我喜欢他。”

冯·格来欣又从写字台里拿出干邑酒,连同那两个拿破仑式玻璃杯。进行重要的谈话时要喝干邑酒,已是他的习惯了。他在两个杯子里各倒了半杯酒,让乌丽克坐下,但她仍站着。

“您的私生活跟我没关系,只要它不涉及我们的共同利益。您甚至可以有一帮子男人,但他们必须是瞎子。您懂我的意思了吧?”

乌丽克坐了下来,但不去拿酒杯,她要对冯·格来欣发起进攻。此刻冯·格来欣坐在她对面,镇定自若,貌似友善,却流露出冰一般的冷酷。

她狠狠地问道:“您害怕了?”

“不,我只是要小心。我担心的倒是您,乌丽克。要是这小伙子知道了我们的营生,捅了出去,那您就完了。”

“您这下说清楚了。”

“我们要谈的就是这事。坦诚相见是我们之间关系的基础。这个世界已经够复杂的,别再制造新的麻烦了。”

“鲍伯并不危险。”

“他叫鲍伯,我想,这是从罗伯特变来的,还有呢?”

“什么还有呢?”